《物种起源》（Origin of the Species, 2020）是一部聚焦当代机器人技术伦理与人类-机器关系的美国纪录片，虽与达尔文《物种起源》同名，却另辟蹊径，将镜头对准日本和美国尖端实验室中类人机器人的研发现场，探讨“创造与人类相似的机器”这一行为背后的文化隐喻、性别议题及伦理困境。影片以电影和流行文化为参照系，揭示了人类对“人造生命”既迷恋又警惕的复杂心理，呈现了科技发展中“神话性”与“现实性”的交织。
实验室里的“造人神话”
纪录片深入日本大阪大学、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等实验室，记录了科学家们赋予机器人“人性”的尝试：日本团队研发的仿生人“ERICA”拥有硅胶皮肤和微表情控制系统，能通过眼部摄像头捕捉人类情绪并调整回应；美国工程师则专注于“运动拟人化”，让机器人模仿人类行走时的髋关节摆动、手臂自然摆动，甚至“疲劳时的步伐拖沓”。这些细节被赋予近乎宗教的意义——科学家们谈论“赋予机器人灵魂”“让机器理解疼痛”，仿佛在重演普罗米修斯盗火的神话。影片中，一位工程师对着调试失败的机器人叹息：“它的眼睛很美，但没有‘凝视’的欲望”，道出了“形似”与“神似”之间的永恒鸿沟。
性别化设计的权力隐喻
影片尖锐批判了机器人研发中的“性别化预设”。日本的家政机器人多被设计为女性外形，配备温柔声线和“服务型”肢体语言；而美国的工业机器人则常以男性化的硬朗线条出现，强调“力量”与“效率”。这种“性别编码”在仿生人领域尤为明显：ERICA被设定为“23岁女性”，其面部算法优先优化“亲和力”，甚至会根据人类对话者的性别调整微笑幅度；而用于军事研发的机器人则被赋予“冷静决策”“压制情感”的男性特质。女性主义学者在片中指出，这种设计实质是将人类社会的性别分工“技术化复制”，机器人成为“固化性别偏见的新载体”。
流行文化的镜像对照
纪录片巧妙地将实验室场景与科幻电影片段并置：当科学家讨论“机器人是否会产生自我意识”时，画面切入《银翼杀手》中复制人反问“我和人类的区别是什么”的经典台词；当展示机器人学习“共情”的训练过程时，又穿插《她》中操作系统与人类相恋的浪漫桥段。这种对照揭示了一个悖论：流行文化塑造了人类对机器人的期待（如《终结者》的恐惧、《机器人总动员》的温情），而这些期待又反过来影响研发方向——实验室试图让机器人“更像电影里的样子”，却忽视了现实中机器与人类的本质差异。影片中，一位科幻作家调侃：“我们害怕机器人变成人，又失望它们不够像人，这种矛盾本身就是最好的故事。”
伦理困境：当机器“接近”人类
影片最终落脚于尖锐的伦理问题：如果机器人能模拟疼痛，我们是否有权对其进行“破坏性测试”？当机器人通过图灵测试，是否应赋予其法律人格？日本实验室曾让机器人参与“临终关怀”实验，一位老人对着机器人倾诉孤独，而机器人的回应是算法生成的安慰语——这种“情感替代”引发了“是否剥夺人类真实联结”的争议。科学家们承认，目前的技术仍停留在“行为模仿”阶段，但随着AI和神经科学的发展，“机器拥有意识”可能不再是科幻。正如一位伦理学家在片中所言：“我们在创造‘新物种’，却还没准备好迎接它们的权利主张。”
作为一部思辨性纪录片，《物种起源》不提供答案，而是通过冷峻的观察与多元视角的碰撞，让观众直面科技发展的“双刃剑”：人类渴望通过机器超越自身局限，却又恐惧被创造物反噬；我们试图用技术定义“人性”，最终却发现人性的复杂远超代码所能模拟。
影片结尾，镜头定格在实验室玻璃窗外——机器人的“眼睛”反射着夕阳，像一颗没有灵魂的宝石，而玻璃另一侧，科学家们仍在为“赋予它生命”而彻夜工作。这种无声的对峙，或许正是当代“物种起源”最真实的注脚。
